尽管美国南加州周五的火焰仍在肆虐，消防官员们正忙着评估损失并追查火灾的起因，但一个更为深远的问题摆在了人们面前：在气候相关灾难频发的当下，如此程度的破坏是否有可能会被最小化，还是说这慢慢的变成了了新的常态？
通过对政府报告的深入分析和对多位专家的采访，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发现，答案或许介于两者之间。
洛杉矶市县的官员们将这场火灾形容为一场“完美风暴”，其中高达每小时100英里的飓风级阵风使得关键的空中灭火力量无法出动，这些飞机本可以在火灾早期向饱受干旱困扰的社区投放水和阻燃剂。接受媒体采访的专家们一致认为，强风、极端的干燥条件以及同一地区连续爆发的多场火灾共同导致了这场不可避免的灾难。
然而，人类并非束手无策，一些措施本能减轻大自然带来的破坏。植被管理不善、基础设施和房屋老化以及缺乏规划都可能是火灾的诱因。截至目前，大火已经烧毁了超过55平方英里的土地，摧毁了数千座建筑物，并造成至少10人死亡。
洛杉矶市长凯伦·巴斯承诺将做全面调查。“请大家放心……我们肯定会做评估，找出哪些措施有效，哪些无效，并追究相关责任，”她表示。
调查的一部分无疑将聚焦于灭火的关键要素——水。在周三早上，随着大风助长火势，消防员在无线电中传达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我们已失去了大部分消防栓的压力。”
即使有功能完好的消防栓，专家们表示，它们也不足以扑灭本周如此猛烈的火灾，特别是当直升机和固定翼飞机等空中资源因风势过大而无法起飞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水资源专家格雷格·皮尔斯说：“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哪个供水系统能够为这类事件准备好。”
尽管如此，如果消防栓能够正常运行，它们或许还是能够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减少损失，拯救一些房屋，或者扑灭一些余火。
洛杉矶水电部的首席执行官兼总工程师Janisse Quiñones解释说，在太平洋帕利塞兹地区——这个地区位于市政供水系统的远端，由于管道尺寸从主线延伸时逐渐减小，导致水流量减少——干式消防栓的出现是因为系统承受了前所未有的需求，而这个系统原本并不是为了扑灭野火而设计的。
Quiñones说，在帕利塞兹与大火搏斗的消防员们连续15小时在该地区创造了四倍于正常需求的水量。三个独立的储水罐，每个都装有大约100万加仑的水，为该地区的消防栓提供支持。然而，这些水箱在周二晚上和周三早上偶尔会干涸，导致消防栓的压力下降。Quiñones表示，在周三，用于扑灭帕利塞兹大火的20%的消防栓都干涸了。
“我们正尝试利用城市供水系统来扑灭野火，这确实极具挑战性，”洛杉矶水电部的一位负责人说道，“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周五，《洛杉矶时报》报道指出，火灾发生时，附近的一个水库正因维修而处于空置状态，这无疑给消防工作带来了更大的困难。
周二晚上，在伊顿大火肆虐的阿尔塔迪纳镇对面，干式消防栓的问题源于停电。为阿尔塔迪纳西部地区供水的南加州某供水公司董事会成员鲍勃·贡佩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解释道，在山麓社区如阿尔塔迪纳，供水系统部分依赖于重力作用。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需要将水抽到更高海拔的水箱中，以便在需要时可以顺利供水。
然而，当消防员和居民用花园软管与大火搏斗时，这些水箱被迅速排空。由于南加州爱迪生公司切断了该地区的电力，以保护消防员免受掉落电线的伤害，官员们无法抽水重新填满水箱。贡佩兹说，没有电力，就无法将水抽到需要的地方。
迫切需求充足的资金。虽然洛杉矶地区对大型野火并不陌生，但消防官员们一直在发出警告，称他们应对飞速增加的、很大程度上由气候平均状态随时间的变化加剧的灾难风险的能力有限。
然而，要进行重大改进，需要政治意愿和大量的财政资源——而这些，洛杉矶市消防局长克里斯汀·克劳利坦言，她并不具备。
就在上个月，克劳利在给市长巴斯的一份备忘录中写道，取消“关键”文职支持职位和削减700万美元的加班时间“严重削弱了消防部门准备、训练和应对大规模紧急状况的能力”。她指出，预算削减影响了部门的训练和防火工作，特别是限制了完成灌木丛清除检查所需的资金，她认为这对于降低高危地区的火灾风险至关重要。
去年，巴斯批准了超过1700万美元的年度消防预算削减，这一决定引发了诸多争议，因为在火灾中寻求帮助的人数远超于了能够响应的消防员数量。在周四的新闻发布会上，巴斯谈到了围绕这些削减的争议，她认为所做的预算削减对当前形势没有一点影响。
“重要的是要明白我们正处于预算困难时期，”她周四表示，“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我们预算的影响并没有真正波及到我们过去几天所经历的事情。”
巴斯还表示，已分配额外资金“稍后会进行分配”。市议员鲍勃·布鲁门菲尔德的发言人告诉CNN，这笔额外资金相当于消防预算比上年增加了5300万美元。
尽管如此，在周五接受当地新闻台Fox11采访时，克劳利表示，该市对她的部门支持不够，她相信如果她的额外资源请求得到批准，他们将能够“更好地应对”，从而避免一些广泛的损害。
克劳利也在2023年1月的一份备忘录中表达了她的担忧。“从气候平均状态随时间的变化的影响、季节性圣安娜风况，到在火灾高风险区域增加施工的影响，洛杉矶市消防局（LAFD）正面临全年无休的火灾季节，”她写道，并指出需要扩大人员配备以适应这种“新常态”。而随着传统上与消防员一同工作的监狱囚犯人数因州监狱改革而减少，这一形势进一步恶化。
洛杉矶县的官员去年也指出，这些额外的囚犯劳动力在地面上“严重短缺”，并称“由于气候平均状态随时间的变化导致野火的频率和严重程度慢慢的升高，这一问题愈发严峻”。
根据最近一份县进展报告，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将洛杉矶县评为“美国最容易受到自然灾害影响的县”。该报告涉及2023年启动的一项倡议，鉴于这些风险增加，该倡议旨在创建“气候就绪社区和基础设施”。
然而，随着本周大火继续肆虐，洛杉矶县消防局长安东尼·马龙在新闻发布会上承认，消防人员严重不足，无法应对位于该市和县大片区域的多场巨大且迅速蔓延的大火。
无独有偶，太平洋帕利塞兹社区委员会刚启动了一个为期约六个月的流程，旨在帮助房主协会获得赠款，用以强化预警系统、优化疏散路线标识，并协助房主清理房屋周边的灌木丛等。
“遗憾的是，火灾提前到来了，”负责运营由赠款资助的公共安全非营利组织MySafe：LA的大卫·巴雷特感叹道。他的组织致力于推动社区采取必要措施，成为“消防安全社区”。这一称号不仅使社区有机会获得赠款，还能让房主享受潜在的家庭保险折扣。
“尽管大火肆虐社区，但成为消防安全社区以获取重建帕利塞兹的额外资金正当其时，”巴雷特强调说，“从帕利塞兹的航空红外照片中能够准确的看出，仍有大片植被幸免于难。”
尽管巴雷特对其计划充满信心，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任何标准的预防的方法都无法抵御本周那场历史性灾难中的罪魁祸首——狂风。
“问题不在于缺水，”他解释说，“也并非你所读到的那些政治因素，更不是其他任何原因，而是狂风肆虐。”
美国地质调查局高级研究科学家乔恩·基利也持相同观点，他认为，洛杉矶野火背后一系列罕见情况的组合，使得大规模破坏难以预防。
即便如此，太平洋帕利塞兹社区委员会主席苏·科尔仍表示，本能做出更多准备工作。
“我认为，我们应该比现在更有组织性，提前做出更充分的准备，”她指出，“这将是未来我们将重点强调的方面。”
“我们的学校、教堂、餐馆、商店，一切——超市，全都化为乌有，”科尔痛心地说。
全国性典范，但仅限于新房。在保护房屋免受野火威胁方面，加州的建筑规范堪称全国典范。但据CNN对各州数据的分析显示，在本周火灾威胁的地区，只有少数房屋是在这些标准实施后建造的。
自1991年奥克兰发生导致25人死亡的毁灭性火灾后，该州首次强制执行与火灾相关的建筑要求。2008年，这些规定得到非常明显加强，当时该州批准了一项适用于指定火灾高风险区域的新建筑规范，太平洋帕利塞兹大部分地区及阿尔塔迪纳部分地区（但非全部）均包含在内。
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教授贾德森·布姆豪威尔研究了这些要求，他表示：“加州拥有北美一些最严格的野火建筑规范。”“从事件后的数据分析来看，这些规范确实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根据Boomhower与他人合著的2021年研究，在加州部分受与火灾相关建筑规范约束的地区，2008年或之后建造的房屋被毁的可能性比1990年建造的、同样暴露于野火的房屋低约40%。
但这些规则仅适用于新规范获批后建造的结构，并不要求业主改造旧建筑，除非他们正在进行重大翻新。
本周受洛杉矶地区火灾威胁的绝大多数房屋均建于规范生效之前。据加州消防局事故报告数据显示，帕利塞兹火灾周边地区仅有约5%的建筑物建于2010年或之后，16%建于1990年或之后；伊顿大火周边地区不到3%的建筑建于2010年或之后，约9%建于1990年或之后。
“关于野火复原力和脆弱性的一大挑战在于，我们拥有大量老旧房屋，”布姆豪威尔指出，“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我们继承了几十年前关于在哪里建造以及如何安全建造的决策遗产，这对我们今天的野火体验产生了深远影响。”
与洪水或飓风不同，野火蔓延至房屋的速度取决于它是否首先吞噬了邻近房屋，因此与火灾相关的建筑标准特别的重要。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即使是建于现代建筑规范通过之前的旧房屋，如果位于拥有更多新房屋的社区中，也会得到更优秀的保护。
地方当局此前已承认，老化的房子存在火灾风险。洛杉矶县2021年发布的一份报告说明，在采用更高安全标准的建筑规范之前，易受野火破坏的地区建造了大量房屋。
重建：一场值得深思的冒险？尽管洛杉矶地区的熊熊大火仍未完全熄灭，但该地的居民与领导层已开始筹划如何重振被火焰吞噬的家园。有经验的人指出，尽管天灾的破坏力难以阻挡，但在重建过程中，我们仍应力求将未来火灾的风险降至冰点。
东北大学灾害韧性与恢复领域的专家丹尼尔·奥尔德里奇教授认为，易受野火侵袭的地区应积极采取一定的措施，提升防范能力。例如，调整社区布局，制定居民清理灌木丛与废弃物的相关政策。
州与地方政府可出台更多激励措施，鼓励业主翻新旧建筑。几年前，加州已率先启动了一项试点计划。但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布姆豪威尔教授指出，在火灾频发区域，全面翻新旧建筑的成本极为高昂，即便这能明显提升安全性。
本周大火的起因尚未明确，但加州此前数起特大火灾，均由电线掉落引发，点燃了周边的树木与灌木丛。为应对这一隐患，该州部分公用事业公司已着手在火灾高风险区域实施电线地埋工程，尽管每英里的花费可能高达数百万美元。
“事后诸葛亮总是容易，”水务委员会成员贡佩兹感慨道，“百年前，他们本可将电线埋入地下。时至今日，他们仍可选择此举，但成本高昂，且会对众多社区造成干扰。”
此外，升级供水管线也是当务之急，以满足火灾发生时激增的用水需求，并确保消防栓的水压稳定。“我们可采取诸多行动，”加州大学农业与自然资源研究所加州水资源研究所所长埃里克·波尔斯表示，“我们可投资于更大的输水管线，以保障水压稳定，或加速储水罐的补水速度。”
然而，部分专家对重建火灾风险最高的社区持谨慎态度，尤其是那些位于城市与荒野交界处的地带。研究人员提议，应出台有关政策，鼓励火灾幸存者向风险较低的区域转移，这一策略被称为“有序撤离”。
“我们必须审慎考虑，部分地方或许不宜重建，”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皮尔斯教授坦言，他深知建议民众离开世代居住的家园极为不易。但面对重重风险，他坚信，“这将是未来的必然趋势。”